361图书馆–wps6EE5.tmp4_.png”>
多型号地雷组成的混合型雷场,颇让工兵头疼,它们或深埋地下,或藏在石缝里,或掩于溪边。 (张绮琳/图)
几乎每天,广西凭祥边民梁文波都会从“雷区”的警示牌旁走过,战时的埋雷,就如同荆棘树,竖起了一道“铁篱笆墙”。“在这些雷区里,既有中国军队和民兵埋下的地雷,也有越南军队偷偷越过边境线埋下的地雷。”梁文波说。
行走在中越边境线上,高山耸立,道路弯曲,偶尔能看到种有香蕉等作物的农田。青山绿水间,更多的却是标有骷髅头的“雷区”。
1979年后数年间,梁文波也曾随着村里的民兵参与埋雷。1999年,梁文波的儿子梁勇上山砍柴途中触雷,失去了右腿。如今,他只能借助假肢“咯吱咯吱”地行走。
(梁淑怡/图)
谁敢越雷池一步?
上世纪70年代至90年代,中越边境云南段埋设约130万余枚地雷、48万余枚(发)各类爆炸物,形成大小不等、断续分布的161个混乱雷场,面积约289平方公里。
2015年11月3日下午,云南省军区扫雷指挥部在马关县举行誓师大会后,四百多名排雷兵走进雷场。中越边境第三轮大规模排雷行动开始了。
一片地势相对平缓的雷场上,几名官兵遥控指挥清障车缓缓开进,对地雷等各类爆炸物进行排除。紧随其后,一部机器人沿着清障车走过的路线向前探排。
“雷的种类多,密度大,这是中越边境扫雷面临的困难之一。”一名排雷指挥员介绍说,不同种类的地雷引发原理不一样,排爆手段也不同。
这些由多型号地雷组成的混合型雷场,颇让工兵头疼。曾参与埋雷的梁文波记忆犹新,“有中国制造的58式防步兵压发雷,59式防步兵绊发雷,69式防步兵跳雷,72式防步兵压发雷,72式防步兵跳雷。越南的地雷大多是自己制造的,杀伤力很大,不容易控制,有PPM2型地雷、MN9地雷,土制木壳雷,也就是棺材雷。”
地雷村受害者广西崇左市隘口村人,马献图,1987年到边境线附近砍柴时触雷,之前很多村民到雷区放牛都未触雷,这让他放松了警惕。 (南方周末记者 张涛/图)
人工搜排 (张绮琳/图)
它们或深埋地下,或藏在石缝里,或掩于溪边,甚至还被挂在树上。三十多年后,山河依旧,地雷却已遁形。由于雨水冲刷、山体滑坡等原因,不仅地雷本身的性能发生了改变,埋设的位置也向深层移动,甚至被植被根须包裹,排雷作业的难度和危险性增大。
这些“会跑的地雷”曾把扫雷兵傅秀堂吓出冷汗。一次作业时,爆破组炸开了地表上面30厘米的浮土层,工兵手持探雷针上前一探,大吃一惊:就在刚刚炸开浮土的地方,下面一层一层地累积了几十颗地雷。
后来经过分析,这些地雷的移动轨迹得以展现,先是被雨水冲刷,紧接着一枚枚地雷顺着山沟随水流而下。恰巧有一块大岩石横亘水沟之中,像把筛子一样,把一枚枚地雷拦了下来。日积月累,最终堆积成密密麻麻的“地雷山”。
据有关数据显示,一枚地雷成本20元,清除它需要6000元。
1994年至2008年间,中国政府先后组织两次排雷和一次勘界排雷,把口岸、通道和生产生活区、耕作地的雷场大致排除干净。然而,部分遗留的雷场以及勘界新划入的地区中,仍存在地雷和其他爆炸物。
仅云南段尚有48片雷区、95个雷场,涉及面积七十多平方公里。初步估算,这些雷场中约有地雷47万余枚、其它爆炸物15.7万余枚(发)。
机器人排雷 (张绮琳/图)
装填扫雷弹 (张绮琳/图)
两支“拆弹部队”
“由于雷区地势相对复杂,大部分工作还需要人工完成。”扫雷指挥部指挥长陈安游介绍,为最大程度地降低排雷作业本身的风险,除采取人工搜排、火箭弹爆破扫雷、扫雷弹爆破排雷、纵火毁雷等传统排雷方式外,云南省军区扫雷部队还采取机械扫雷和机器人排雷等科技手段,防护服、小铁锹、小剪刀、小红旗、探雷针、金属双频探雷器,依然是常见的扫雷装备。新晋装备机械扫雷和机器人排雷虽可部分地替代人工,却只适合植被较矮、较稀疏、地势平缓的区域。排雷兵的风险依然很大。扫雷机器人和喷火枪无法解决深埋在土里的地雷。扫雷作业中,人员精神高度紧张集中,通常30分钟一次轮换。
他们要在2017年底前,一劳永逸地解决边境雷患。
随着沿边开发开放的深入以及人口的增加,边民需要
更多的良田。但边境雷区带来惊人的伤亡,多年来仅云南省文山州就发生触雷事件81起,致伤致残76人,致死12人。
枯燥的统计数字背后,却是边民们血淋淋的记忆。一场惨烈的爆炸发生在1984年春天,卡凤村村民马振民、农有生一行11人,结伴上山挖钨矿砂,而对面山坡就是一片雷场。那天晌午,他们在山坡底下架锅烧饭,边吃边聊,锅底突然爆炸。
“一锅牛肉被炸飞上了天,11个人中也只剩下9条腿。”梁文波说。
从广西凭祥,到云南麻栗坡、文山等地,一个个凄惨的爆炸案流传在中越边境线上。麻栗坡县杨万地区者阴山下的村落中,没了手掌的杨成光自称是“废人”。上世纪90年代,26岁的杨成光到者阴山上放牧,牛却闯入了一片灌木丛中。那是家中最为珍贵的财产,杨成光跟了过去。“轰”的一声,牛触雷后炸死了,杨成光也永远地失去手掌。
文山州八里河村仅有54户村民,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被地雷炸过的经历,平均每户都少了一条腿。
生计的艰难,这里的边民曾自发组织“拆弹部队”,开垦雷区。过去20年间,王清树等三位村民组成的“拆弹部队”就挖出两万多枚地雷。不过,当地政府不鼓励村民们冒险上山排雷,毕竟生命安全最重要。
“排雷要靠细腻与科技,也需要些运气。”一名排雷士兵说,在开展扫雷行动前,四百余名扫雷兵已经过近两个月的训练。
参与中越边境第三次扫雷行动的这四百余人,分别来自云南省军区,还包括第13集团军、第14集团军和西藏军区部队的部分排雷骨干,由成都军区指导云南省军区组建扫雷指挥部负责实施。
遥控扫雷清障车进入雷区排雷 (张绮琳/图)
扫雷作业中,人员精神高度紧张集中,通常30分钟一次轮换。 (张绮琳/图)
中越边境史上三次大扫雷
◆第一次扫雷(1992-1994年):开辟边境通道
1992年至1994年,中国政府在中越边境组织了第一次大扫雷,受资金限制,主要清除边境口岸、通道,还有边防部队巡逻道路上的地雷,总计840余万平方米土地可安全使用,标示雷场82处,开辟60条边贸通道和25个边境贸易点。但主战场上还有大面积雷场,数百万亩良田不能耕种。
◆第二次扫雷(1997-1999年):世界军事史上最大规模扫雷行动
1997年开始,云南和广西边境地区展开世界军事史上最大规模的扫雷行动,一共扫除地雷50多万枚、爆炸物18万多发(件),中越边境地区有102.8平方公里的雷场面积被清除。这次扫雷行动还以封围标示的方式,将未排除的地雷和爆炸物的159.46平方公里土地圈列起来,防止边民误入。自此,人触雷的事件大幅降低,但牲口闯入雷区被炸死案例依然严重。
◆中越边境勘界扫雷(2008年):中越勘界清障行动
2008年,为保障中越陆地边界勘界立碑工作顺利进行,解放军清除了通往新立界碑点之间、各新立界碑点之间的通道上的地雷隐患,还在新立界碑点处扫出一块200平方米左右的安全区域。每扫出一片安全区来,排雷兵都要手拉着手,用脚在上面踩一遍,确认安全后再移交给地方政府。
(南方周末记者于冬根据新华社、解放军报公开报道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