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阿拉伯是1932年才定名的新的现代民族国家。1990年与我国建交。本书以鲜明的观点、翔实的史料、严谨的结构、清楚的文字向读者介绍了沙特阿拉伯本岛的概况、宗教和早期的沙特王国,现代沙特王国的建立;战后的发展及其内政外交;沙特的石油繁荣和社会的全面发展;海湾危机、海湾战争及沙特灵活务实的石油政策,并专章介绍了伊斯兰教与沙特的社会政治生活、沙特与中国的古今交往等。
《中东国家通史》各卷是根据完稿先后来排列卷次顺序的。《沙特阿拉伯卷》按这一原则被编为第二卷。
编完《沙特阿拉伯卷》,我感到沙特阿拉伯王国无论在中东、在伊斯兰世界,以至于在全世界,都是一个十分突出和令人瞩目的国家。把它编入《中东国家通史》的第二卷,作为中东地区阿拉伯国家的代表性国家,也是当之无愧的。
如果从文明交往论的角度看,沙特阿拉伯王国这个占阿拉伯半岛4/5地区的国家,是阿拉伯—伊斯兰文明的摇篮。它的内部交往和外部交往都呈现出许多显著的特点,其中有:
1.从宗教文明交往而言,沙特阿拉伯是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的伊斯兰教的发祥地。约占世界人口的1/6的穆斯林,把沙特阿拉伯看成是精神上的祖国。麦加和麦地那两个圣地,是穆斯林向往的地方。尤其是麦加及其附近的天房“克尔白”,穆斯林在作礼拜时,都朝着“克尔白”的方向。朝觐的仪式也在这里举行,穆斯林都把朝觐视为一生的圣事。
朝觐是持续不断的盛大交往活动。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穆斯林从世界各地来到沙特阿拉伯王国,进行朝觐。他们在这一年一度的规模盛大的伊斯兰盛会上相互了解,讨论共同关心的各种事务。纳赛尔在《革命的哲学》中写道:“朝觐应该变成一种伟大的政治力量。世界各国新闻记者……不应当把它作为一些传统和仪式来向读者供给饶有兴趣的报道,而应当把它作为一个定期举行的政治会议看待”,来参加这个伊斯兰世界会议的各国穆斯林,“他们虔诚而兢兢业业地相聚一堂,但是他们是强大的。”当纳赛尔把他的朝觐政治化思想告诉沙特阿拉伯国王之后,沙特国王说:“这的确是朝觐的真正哲理”纳赛尔也非常自信地写道:“老实说,我自己不能设想还有其他哲理。”由此可见,这种把宗教交往政治化的哲学就是阿拉伯政治文化的重要内容,而且是文明交往的广泛形式。
2.从民族文明交往而言,沙特阿拉伯是操阿拉伯语的阿拉伯民族的文明生根之地,而阿拉伯民族的地域,包括从非洲大西洋岸的毛里塔尼亚到伊朗西南、从北非马格里布全部到阿拉伯半岛以及中东广大地区。对阿拉伯人来说,尽管他们的国家不同,但都同阿拉伯半岛及其他地区的阿拉伯人一样,把沙特阿拉伯看作他们的先祖之源。阿拉伯人在文明交往史的突出特征,在于他们的迁徙是同伊斯兰教的传播相伴随,并同征战和阿拉伯帝国的建立密切相关。阿拉伯文明在交往中还同波斯人、犹太人、希腊人和印度人的当地文化传统结合在一起。
阿拉伯人正是在上述交往特征中扩大和巩固其活动范围的。在交往过程中,阿拉伯语尤其值得注意,语言是文明的载体,是交往的工具。以阿拉伯语为民族语言的阿拉伯民族,与一般民族语言不同之处,在于它是一切穆斯林的宗教语言和古兰经语言。它不但对整个阿拉伯世界是统一的,而且对整个伊斯兰世界都是统一的。阿拉伯字母是世界上使用最广的第二种字母文字体系(第一种是拉丁字母)。波斯语、土耳其语、西班牙语和斯瓦希里语等差别很大的语言,都曾用过或仍在使用阿拉伯字母。阿拉伯语作为阿拉伯人的民族语言,在21世纪有希望取代法语而成为国际信息网络上的第五大世界语,到那时其交往作用将更大。从阿拉伯语在文明交往中的重要作用来看,语言的普遍工具性质的确贯穿于物质与精神文明交往的整个活动之中。
3.从传统文明和现代文明交往的关系而言,沙特阿拉伯在实践上的试验成果,同样令人鼓舞。中东地区是当今世界君主制国家最为集中的地区。除了新月带的约旦、马格里布的摩洛哥以外,君主制国家集中于海湾地区。在沙特阿拉伯、科威特、阿曼、卡塔尔、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巴林六国之中,沙特阿拉伯是最具有典型性的大国。正因为如此,我们把沙特阿拉伯王国从海湾君主制国家群中分离出来,单独列为一卷,作为一个历史个案,着重加以分析。
现代化是阿拉伯文明面临的严峻挑战,对沙特阿拉伯王国这样君主制的国家,传统的伊斯兰性和时代的现代性之间的矛盾尤其尖锐。如何契合二者,是伊斯兰国家、阿拉伯国家实现现代化的一个关键问题。费萨尔(他被称为“沙特阿拉伯现代化之父”)在改革的理论与实践中,首先强调了这一点。他认为,由于任何一个国家的政治制度必须如实反映该国社会所达到的发展现实,因而提出了“科学地、文明地发展沙特社会”,以便它所达到的水平能同先进政权制度相一致,这个制度体现了“伊斯兰教律的不朽的伟大的目标”。沙特阿拉伯的现代化改革既立足于本国的传统根基,又着力解决伊斯兰经典有限性与世俗事务发展无限性之间的圣俗矛盾。它的政策的出发点是伊斯兰精神和原则,但又能从世界眼光看待民族特性,在当代世界的坐标上寻觅传统宗教与现代世俗之间的适应点。费萨尔本人把现代科学技术、创造发明、管理经验看作力量,而伊斯兰教要求穆斯林有力量,所以不允许对这些现代成果加以愚蠢地拒绝。“应该向西方人学习,并从中吸取教益的,就是应该发扬我们崇高的品德和固有特性。”这成为沙特阿拉伯现代化进程中要解决同西方文明联系的交往观。正是这种交往观,使得这个王国的统治者在它的国家中实现了惊人的变革,同时又保存了固有的精神基础和固有传统。
4.以石油经贸为纽带、为主渠道而建立起的社会结构,导致了沙特阿拉伯的内部和外部交往的深刻变化。交往不仅局限于政治、社会、文化层面,而是同生产力发展相伴随、以商品贸易为交换手段建立起来的社会关系。经贸交往形态就其开放本性而论,最能反映交往在人类社会发展中的作用和表达交往与生产力之间的内在关系。经贸交往经常成为政治交往、社会交往、文化交往的先导和桥梁。沟通古代东西方联系的“丝绸之路”;世界近代史肇始的新航路与地理大发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关贸总协定及今日的世界贸易组织,都是这方面的突出再现。沙特阿拉伯不仅以它的丰富石油资源为依托,开展经贸活动,使之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之一,进行着各种宏伟的工程,而且成为世界主要能源供应者之一。
石油经贸促使沙特阿拉伯经济高速度发展,它推动了交通、港口、机场、工厂和农业的发展并把人民生活提高到前所未有的水平。沙特阿拉伯和亚非发展中国家不同,它在经济上是资本剩余国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最早向西方国家输出资本的国家。石油经贸成为沙特阿拉伯经济发展的中心和现代化的动力。它不但为国内提供了廉价的能源,也为积累和财政准备了雄厚的经济基础。它迅速地扩大了国内市场的容量,又使沙特阿拉伯在世界市场上的外贸居于前列。1999年9月,阿拉伯世界百万富豪有20万人,沙特阿拉伯就拥有78000人;阿拉伯世界百万富翁拥有个人财富及资产总额为8000亿美元,沙特阿拉伯富豪就拥有4610亿美元,其中法赫德·阿齐兹国王的石油投资和财产就有280亿美元。这些财富绝大多数存放在西方国家的银行里。大量石油收入流失于西方,既证明沙特阿拉伯在国际经济体系中的优势和它同西方交往的关系密切,但又表现了它对西方的过分依赖。资源配置的片面性、产业结构不合理、人力资源发展的内伤等等问题,导致石油经贸表现为现代化的孤岛。如果不解决经济发展与社会文化滞后之间的矛盾,剩余资本所带来的负面交往的结果,恐怕等不到石油资源枯竭之时,就可能重蹈世界近代史初期西班牙的历史覆辙,会由于现代生产方式诸多条件未具备而衰落。
5.沙特家族政权在处理它与伊斯兰教权势力之间的关系方面的政策,也值得注意。沙特家族为了在伊斯兰教圣地上谋求王权统治的合法性,因而特别重视同宗教权威机构或宗教权威人士的交往。沙特阿拉伯王国的“伊斯兰式的现代化”,首先强调立国之本是伊斯兰精神,并提出以独特的手段,来避免发展中国家现代化进程中出现的巨大的不平衡性和片面性。它注意用政权和宗教力量的合作,来协调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平衡性和全面性。独特手段中,包括不断加强对宗教发展的投资,赋予宗教在法律上应有的权力和礼仪上极大的荣誉。它尤其全力维护伊斯兰的社会观念,在施政中突出宣传其中的“劝人行善、禁止邪恶”和“真、善、爱”的社会美德,号召用伊斯兰的民族特性来保证社会稳定,从而巩固王权的统治地位。
沙特家族政权慎重地控制现代化的节奏,以缓进的方式,使伊斯兰传统文化的优秀遗产逐步适应时代的变化,因而减弱了宗教势力对现代化的疑虑和抗拒。以上政策,较好地处理了政权、宗教和发展的关系,加上石油美元的经济后盾和协调杠杆作用,沙特阿拉伯没有出现直接威胁社会稳定的政治动荡,保证了现代化在相对平稳的状态中发展。
6.在外部交往中,沙特阿拉伯作为中东海湾地区最重要的国家,在维护地区和平与稳定、在恢复阿拉伯国家团结和推动中东和平进程等方面,发挥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它奉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以其丰富的能源、雄厚的资金和可观的消费能力,向欧洲、美、日本、印度等国家和地区进行广泛交往。它已成为中国同西亚北非最大的贸易伙伴。1998年中国同西亚北非19个阿拉伯国家的贸易额为71亿美元,而同沙特阿拉伯就达16.99亿美元。“石油外交”不仅揭开中国和沙特阿拉伯两国交往史上的新纪元,而且使沙特阿拉伯在多极化的世界中,发挥其积极的作用。
总起来说,沙特阿拉伯是文明交往中一个很有特征的国家。在文明交往发展的大潮中,最重要的因素是:伊斯兰教、阿拉伯民族和石油资源。这三大因素在内部交往和外部交往中,又集中反映在现代化过程中和中东以及世界多变的形势下,所出现的诸多矛盾上。从一定意义上,人类文明史就是人类在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交往的创新史。无论是原始工具文明社会、农业自然经济文明社会,还是工业技术文明社会、信息知识文明社会,都是人类在不同交往阶段的创新过程。无论是20世纪50年代兴起的种种现代化社会发展理论,还是20世纪70年代兴起种种后现代化社会发展理论,其核心都是创新精神。不同之处,在于人们对创新精神有了更自觉的认识。这种认识从内容上说,不仅包括制造部门,也包括服务部门;不仅有知识创新,而且有制度创新;创新不仅指科学技术,而且包括文化。从重要性上说,创新被看作是经济增长的动力源泉、社会进步的革命力量、现代化事业兴衰的决定性因素和国家发展的不竭活力。对于文化上的独立、繁荣、继承和创新的重要意义,也被提高到国家民族的兴旺、昌盛、复兴和发展的高度上来。
沙特阿拉伯是一个阿拉伯伊斯兰传统文化深厚、盛产石油和资本过剩的国家,强调稳定的社会环境、民主的政治制度、现代化的价值观念、富有创新的企业家队伍和先进的科学技术是特别重要的。
此外,从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长河中,传统文明和现代化的交互作用方面,也需创新精神。文明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不仅如此,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冲突必将在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上展开。但由冲突到融合则是总的发展趋势。新的冲突和新的融合变迁,要求既有世界眼光,又能自觉传承本国文化血脉;既有对现代化中现代性的深刻理解,又能对传统中民族性的全面剖析,即用现代观念融摄传统文化的精华。这就是文明交往自觉论,就是文明交往中理性的觉醒、理性的自我批判和理性的成熟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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